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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《中国地图册》

1998-03-02 来源:光明日报  我有话说

真是巧极了,就在三十年前———1968年初春,我独自乘火车离开北京,怀里揣着一本《中国地图册》,走向东南,也走向不可知的终点。我整整漫游了一年半的光阴,直到党的“九大”开幕,主席团中有了王震的名字,随后新选出的中央委员会中也有他的名字———我这才放心,便从旅途中回转身子,直接返回了我的工作单位———新疆的塔里木河垦区……

我是在1965年由王震同志亲自介绍,由北京去新疆工作的。第二年“文革”爆发,王震受到冲击而靠边站,于是就牵连到那些由他亲自介绍到新疆工作的青年们。我听到消息,怕吃眼前亏,于是就跑回北京。没多久,北京又轰外地人,不准我在北京继续停留。我可犯了难,因为当时新疆武斗升级,根本回不去;可北京又不让住———我不禁捶胸自问:“偌大中国,我犯了什么法,为什么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?”这时,母亲缓缓对我说:“中国大着呢,许多地方你还没去过。这样吧,家里支持你一些钱,权当路费,你就去认识一下祖国吧。记住:我们虽然有困难,但永远不能没有理想……”我母亲是1938年入党的老党员,后来无辜被打成右派。她在50年代担任过《旅行家》杂志的主编,所以对“认识祖国”一往深情……

于是,我就揣着一本简装的《中国地图册》上路。以后的岁月中———在火车上,在长途汽车上,以及在徒步行走中,我都不时翻开这本地图册。我的目力几乎穿透纸页,把那一条条公路线或者代表城市县镇的小圆圈儿,都“刻印”进脑子里。我每到一地所接触到的事情,所新认识的人,也同样都被“刻印”进脑海……

由于看地图采取了“刻印”的态度,也由于那时年轻,所以留下的印象特别清晰。三十年过去了,我先由新疆调到了河北,随后调回北京,又几经搬家,但这本地图册始终还在我的手边。如今每次出差,我依然要带着这本老地图。它确实是“老”了:它上边的城镇名称,有许多已经变更;许多新开通的火车线或公路线,它上边也没有标明。但我习惯带它出游,每逢它与外界“不适应”时,便格外引起我的深思。我会回忆起年轻时动荡的经历以及民族的苦难,更感慨和珍惜今天的安定与幸福。

可以说,尽管《中国地图册》上除了地名就几乎没有文字,但确是我最珍惜的一本书,是和我的命运直接相连的一本最大的书。去年我写了一本题为《书前书后》的书,拿我在苦难时期读过的几十本书作为贯穿,写这些书对我安身立命发生了哪些影响,现已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。

近年我有时也去大学开一点课,看到同学们能有一个安稳的学习环境,心中羡慕极了。但我又感到一点遗憾,就是今日学生多只把书当作“知识”来读,很少联系到自己的生活和命运。我在当年动荡的岁月中,先后抓住了几十本当时能够见到的书,仔细咀嚼了它们,并结合外界把观感“刻印”在脑子里。这些书影响并坚定了我一生做人的志向,还为我后来的写作生涯奠定了基础。就为这,我始终感谢当年艰苦生活对我的磨砺,也感谢书籍对我的教导和启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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